懶洋洋地跟著搭檔來到對方弟弟特別準備的溫泉旁邊，他放好毛巾、脫下衣物，簡單地一步跨進浴池。泉水的溫度對於可以操縱炎火的半精靈來說實在不成威脅，不過全身浸泡在溫暖的熱水之中確實可以讓人放鬆，更別說這是搭檔弟弟特別為自己哥哥所準備的，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從中傳來的能量波動正在以極微小的方式修復自己的身體，不愧是雪野家最高等的私人湯房。
不像他一樣動作迅速，他那個一閒下來毛病就特別多的搭檔把根本長不到哪去的頭髮向上綁好夾住，而後又慢條斯理地將衣服整齊疊好，接著才一步步緩慢地走下台階來到他的身邊。
夏碎赤裸的身體上滿是細小的傷疤，跟他一樣，那是懶得在醫療班治療好傷口後乖乖塗藥的結果，不然按照醫療班的能力治療這樣的痕跡不需要太多功夫。
他的視線在對方胸口多停留了一秒。
心臟那裏一個、右胸到肩上一個，兩個淺色的傷痕都來自替身術，其中一個還與自己算有幾許關係。
垂下眼把吸飽水的毛巾往臉上一貼，他咕噥的聲音因此而扭曲變形，「你動作太慢了吧？」
輕笑聲自身邊傳來，飄散在水面上的長髮被輕輕撈起。拿下毛巾，看到的是正將他頭髮往他身後撥的搭檔。
「難得這麼悠閒呢。」對方重複之前說過的話，拿出鯊魚夾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他便背過身去讓人幫自己把頭髮弄乾的同時順便夾好。
「麻煩。」
「但要是扯到就不好了。」夏碎拍了拍他的後腦勺示意已經完成，他就又把頭轉回來。
「你頭髮之前在褚他們家車子裡被捲進去，後來不是唸了很久嗎？」
也就提過一、兩次吧？更何況現在又不是在車裡。他無言地看向對方，而夏碎沒有要回應他的意思，只是把工作人員預先放在一旁的飲料遞過來。散發著力量氣息的飲品不用想也知道鐵定是千冬歲準備的什麼療傷聖品。
「你喝。」他搖頭拒絕，千冬歲準備的東西都不好到手，給他一個健康的人喝算是一種浪費。
夏碎沒有堅持，幫自己斟滿一杯，喝下後輕輕吁出一口氣，手上的杯子有一半都泡在水中，那雙紫色的眼睛微微瞇起，呼吸的節奏越趨緩慢，望向水面的眼神漸漸有些失神，身子則比剛剛下沉些許。他慣於調笑的人類搭檔此時徹底安靜下來、不再言語。
他又往夏碎身上被藥湯遮住大半的傷疤看了一眼，伸手將再次吸滿水的毛巾蓋到臉上，靠向身後凹凸不平的石頭，仰起頭來，同樣吁出氣息，與對方一起享受這份久違而難得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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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涼風將眼上毛巾的熱氣漸漸吹散，他扯下毛巾向夏碎看去，對方仍然維持同樣的姿勢，眼睛近乎閉上，但聽到動靜往自己看來的目光還算清明。
「我先上去了。」對於泡湯沒有太多喜好，若不是要陪對方他向來不做這種活動。
「……嗯。」
夏碎的反應有些遲緩，而或許是因為畏寒，身體已經整個躲進藥湯，只留脖子以上的部位還在水面之上。
沒有提醒自己的搭檔再往下滑幾公分就離溺死不遠，他在把身上的水分蒸發乾淨、穿好浴衣後帶著隨手挑的書本回到池邊，盤腿坐到夏碎旁的岸邊。
他的搭檔回頭看他，緩慢地，眨了幾下眼睛、向他揚起微笑，又緩慢地，轉回頭去看著不知道什麼發呆。
他跟著微微勾起嘴角。
也算是難得看到對方這麼呆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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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圖書館裡面的咒術書還是有些可看性，他對其中關於屬性相剋的內容頗感興趣便讀的認真了些，但主要是他沒料到自己不過分心在書上用五分鐘看完一章，抬頭會看到自己的紫袍搭檔泡在水中，鼻子離水面只剩不到半公分的距離。
眼睛閉上的夏碎顯然已經熟睡。不用一秒判斷完狀況，他立刻小心翼翼地進入水池，而後盡量不讓水面產生波動淹死他搭檔的靠近對方、把自己身上的浴衣瞄好方向蓋在對方身上，接著則是要在不影響對方動作的情況下將對方扛起、蒸發掉所有會害人感冒的水分──真是比平常出任務還要麻煩。
不過，不管是基於希望這個搭檔可以好好睡一覺也好，或是基於並不想要體會對方的起床氣也好，應該讓夏碎維持睡眠狀態是他的判斷，所以麻煩也就算了。
把人放到昨天睡過後就沒有收起的床墊之上，他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因為不喜歡別人入侵自己空間所以讓會館工作人員不要進入整理。不然直接把人放到塌塌米上的話，他可不能保證等他鋪好床墊後有辦法不吵醒對方地把人放上去。
先把人放好再幫自己隨手披件衣服、接著是把對方的浴衣拉好。
也沒注意到到底是在做第二個動作的哪邊時拉到對方的手，等他想做下一個動作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掌不知道為什麼被夏碎握住。
不是多重的力道，只是微微收攏手指的那種握法，好像抓人的傢伙也沒有很堅持想握，他可以輕易地掙脫開來。
然而他看著那隻輕輕覆在自己手上蒼白的手，決定還是任由這傢伙繼續握著。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是吵醒夏碎就不好了。
至於這個決定的代價則是他得用特別克難的方式把被子蓋到對方身上，並且只剩下一隻手可以翻書。好險放書的小桌就在旁邊，對於堂堂黑袍來說單手翻頁也算不上有什麼難度。
一邊看書一邊不時瞟一眼熟睡的人與相握的手，夏碎握住他的力道始終很輕，直到半個小時過去、似乎感覺手中的獵物不會逃脫後，那個輕微的力道才慢慢加重。
重到像是不願意放手的力道。
臉上則揚起因為獵物沒有脫逃而心滿意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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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千冬歲來通知吃晚餐的五分鐘前，夏碎才漸漸鬆開握住他的手，側過身體換了一個睡姿。
他彎過去確認過對方臉上帶著跟剛剛一樣的笑容後才邊甩手邊站起來伸個懶腰。
雖然單手看書不難，如果真的要單手吃飯也不難，不過就算是黑袍維持同一個姿勢一個小時不動，手也會痠。
等吃完飯回來睡覺的時候，他瞇起眼睛想，得找好就算被握住手也不會痠的姿勢再睡才行。
先找好位置，總比睡到一半才動彈不得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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