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約定

最開始的時候冰炎對夏碎印象不深──或許這麼說也不對，而是，印象深刻，但沒有放在心上。
　　而之所以會記著，也不過就是因為一腳踏入教室，發現在充斥著各種強悍力量的A班中，突兀地坐著一個彷彿走錯學院的脆弱同學而已。
　　頂多因為力量感詭異而又多看了一眼，但也只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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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終於獲准前往現世後冰炎的人生很忙，為了得以尋找與完成父親未盡之事，他加入公會組織並且奔波於任務之中。
　　自小在父母親、伯父與師傅教導下的混血精靈有著遠超過白袍身分所需有的實力，尚未升階僅是因為考試項目繁多得花時間一個個考取，以及公會方面希望他可以多累積經驗後再往上。
　　因此他所能接到的任務對他而言都輕而易舉，除了有時候的確會需要有人幫忙──例如敵人數量過多他無法一邊對敵一邊完成其他咒術，又或者總有些任務需要同時分頭進行──就算需要幫助，他需要的也是「人手」，而非「能力」。
　　只要對方不要蠢到連他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都做不到，找來的人是哪種程度無關緊要。
　　冰炎就是用這種方式解決他的困擾：發現任務需要幫手的時候在學院裡面隨便抓個同學問對方有沒有興趣，解決任務後就地解散。
　　他們學院的特性就是有一堆個性迥異但實力不差的同學，並且一個個都是各族的菁英，大多數時候對於挑戰任務都不會排斥、要找到人手很輕易，所以冰炎也就沒有特別去找所謂的搭檔。
　　倒也不是排斥有固定的夥伴，臨時一起出任務的同學們多少也有試探彼此適不適合的意思，然而他的確沒遇到讓他會特別想再合作一次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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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炎跟藥師寺夏碎第一次出任務也是同樣的狀況：新接的任務需要幫手，於是隨意地問了下課後還沒離開教室的小白臉同學。
　　自知自己脾氣不佳，他挑人多少還是有點要求，至少不會選那種愛挑釁問題多的，免得任務還沒出就得先打一架。而夏碎這個人在他印象中總是笑笑的看起來脾氣不錯、在班上安安靜靜的不會聒噪，符合他的基本條件。
　　討論、出發、解決、結束。任務完成的平靜無波，途中夏碎幾乎一語不發，直到最後才向他問一下他使用的術法，得到答案後就乾脆地分手各自離開。
　　沒有什麼好也不會差，但因為是同班同學比較好找，所以冰炎也就不再隨機找人，任務有需要的時候乾脆先問夏碎來節省時間。
　　合作一段時間後，偶爾夏碎也會問他能不能一起處理夏碎感興趣的任務。
　　出任務總是能比上課學到的多，他都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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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兩、三個月之後，冰炎的宿舍被煩人的董事入侵。對方理所當然地坐在他客廳的沙發上，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侵犯他人的隱私。

東拉西扯地把各種要告知他的事情說完，扇話鋒一轉，問他是不是找了個搭檔。
　　「蛤？」
　　「搭檔啊，你最近不是常常跟替身家族的小子一起出任務？」
　　冰炎大概花了兩秒鐘才意識到「替身家族的小子」指的是藥師寺夏碎。
　　「你連你搭檔家裡是幹嘛的都不知道啊小鬼？」
　　扇的笑聲讓人心煩，隨之而來的是扔到他面前的資料。
　　「他不是我搭檔。」他開口反駁，他跟夏碎雖然合作的不錯但沒有去公會登記為搭檔，「偶爾一起出任務而已。」
　　「喔？那這資料就不需要了？」扇伸手要把資料拿回，被冰炎用烽云掃下去。
　　「臭小子。」扇摸著被擦傷的手背嘟嚷著，「反正你不要忘記自己狀況特殊，要是有搭檔要跟我們說一聲。」
　　「我會跟師傅報告，不用你來操心！」
　　「你跟傘說他還不是要跟我們討論？真是個不可愛的小鬼頭。」隨意地抹去手上的傷口，扇打開通往其他世界的門，「話說回來，我還以為你是故意找藥師寺家的人的呢。」
　　扇說完就離開了，而冰炎直到讀完資料才明白對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可否認，這的確讓他對自己合作多次的夥伴真正起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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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炎沒有把話藏著的習慣，既然有了疑問那就去問。所以下一次跟夏碎出任務時，他的開場白讓夏碎眨了好幾下眼睛：「你當替身了嗎？」
　　「一般來說我們不會把這件事情告知外人。」即使受到驚嚇，夏碎還是很快地收拾好心情、露出一如既往溫溫柔柔的微笑，「藥師寺家也沒有讓未成年當替身的習慣。」
　　那就是沒有了？他在心裡想著。莫名覺得這樣還不錯。
　　「不過，我的狀況比較不一樣。」然而夏碎的話還沒說完，冰炎不知道當事人有沒有意識到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沒有看向他。「我已經決定好替身對象，而且基於時間的關係，大概這兩年就會成為替身。」
　　「為什麼？」直到看到夏碎驚訝的反應，冰炎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把問題問出口了。
　　「因為有一個人的願望，我無論如何都要幫她完成。」人類的少年笑容依然溫和，眼裡的堅定卻不容質疑，「該怎麼解釋呢……倘若我的人生有十年，那我就會拿十年來達成這個願望；如果我的人生只有五年，那我就會用這五年來完成她的願望；哪怕我的人生明天就會結束，今日的我也會為此而活。」
　　「……因為，她已經不可能親自完成她的願望了。」柔和的嗓音略略低沉，「『永遠』不可能。」
　　夏碎說完後停頓了一陣子，冰炎望著眼前的人類，彷彿在照鏡子。
　　沉默沒有維持太久，夏碎很快地又恢復平常的樣子，「好像說的有點沉重呢，不過其實沒什麼，我本來就是替身家族的人，早一點當替身而已。」
　　點點頭表示知道，冰炎組織了一下要說的話，「我會出任務也是為了想幫一個人完成他跟別人的約定。」
　　「你出的任務很多，是哪個任務呢？」夏碎順著他的話問。
　　「……」
　　「嗯？」
　　「很多個。」
　　「很多個？」夏碎遲疑地重複。
　　「我不知道總共有多少，他跟很多人都做了約定。」冰之牙的三王子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其中大概有一半日子都在到處旅行順便跟人家做約定，足跡遍佈六界、對象從能溝通到不能溝通的都有。
　　「難怪你這麼忙呢。」夏碎忍著笑，「真是比我為難多了。」
　　冰炎的回應是翻一個白眼。
　　「那麼……」夏碎拉長尾音有些猶豫，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下說完他的想法，「既然你要完成的約定那麼多，不然我們成為搭檔吧，我幫你一起完成。」
　　「總覺得跟你一起出任務，實力上升的特別快呢。」
　　冰炎搞不清楚這句話到底是真心的讚嘆還是在揶揄他。
　　不過那無所謂。
　　「好。」
　　他聽見自己這麼回答。
　　看見他新任搭檔瞇起眼睛的笑。

　　這感覺還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