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我!」
「我明白了。」
藥師寺夏碎其實說不出為什麼他會在開始進行直系血脈力量的訓練前剛好從祖父那裡得知學院的存在,也不能很明確的描述為什麼在每個生死關頭想著自己何必堅持時除了血親之外還會想到那所他還未能踏入的學院。
當祖父問他為什麼想去往學習時他是回答不出答案的,好在祖父也沒有追問。
或許那只是漫長折磨中的逃避,妄圖用一個虛幻的名詞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所以,踏入學院、遇見冰炎後所發生的一切都讓人珍惜。
聞所未聞的術法、比想像中更加廣大的世界雖然難得,在走過如此沉重道路卻從來堅定不移的搭檔面前卻都不值一提。
除了當替身的家族使命之外,他從未如此想要做一件事,他從未如此確信這是他渴望用生命來堅持的路——他要走在他身邊,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離。
因此當他再次聽到冰炎嫌他多事時他終於開始懷疑或許自己一直以來都過於自以為是,那些他沒有當真的話語都是對方打從內心的不滿。
藥師寺夏碎畢竟幾乎沒有與家族之外的同齡人相處的經驗,也遠不像後來的他一樣擅於人際往來,他擔憂著自己的行為惹人厭惡並且為此自省,最終決定按照對方所期望的來——既然對方提過他太過囉嗦多事,那麼他就不願再去挑戰對方的耐性。
他本無所畏懼,卻開始小心翼翼——只因他不願意失去。
+
我明白了。
冰炎本來不懂這句話的意思,隔幾天後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與夏碎有過這段對話。然而當下一次、下下次任務進行中夏碎幾乎不做必要之外的對話、治療但不再對他受傷做任何評論時,他終於醒悟到對方當時的意思。
如果夏碎是故意這麼做試圖來氣他,他大概也懶得理會,一個意氣用事的搭檔他不需要。
然而偏偏看著那個眼裡依然含有關懷且認真執行任務的傢伙,他知道夏碎不是。
不是故意想要為難他、鬧脾氣,而是把他的話當真、認為他真的不喜歡,就像夏碎從不對任務難度做抗議一樣,他只是在做一個好搭檔不煩他。
囉嗦、多事、少管他,這些話他說了多少次自己都不記得,反正別人對他嘮叨時的回應也不過就那麼幾個。
雖然他的確偶爾覺得夏碎話太多但……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只見對面的人疑惑地看他一眼,卻沒有多做詢問。
這讓他又嘖了一聲。
+
冰炎維持著他的煩躁繼續跟夏碎一起出任務,並且忍受對方持續保持一種過度疏遠的態度。他原以為自己討厭別人對他指手畫腳,現在卻覺得或許那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尤其是當對方開始滿口「請」跟「謝謝」、連以前一句「讓我看看吧?」就直接治療的小傷都要先詢問「方不方便」時。
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那不影響他們是搭檔,也不妨礙他們一起出任務——本來冰炎是這麼認為的,直到半個月後的一次任務中他為了防止毒氣擴散衝到中心點予以阻止導致自己中毒昏倒,卻在醒來的第二天在病房中因為提爾不經意地說到「夏碎醒了」才知道夏碎在他到達中心點開始施展術法時也追在後面,等到他完成陣法時第一時間把他帶回後自己也中毒昏迷。
他翻下病床、大步走進夏碎的病房中,就看到那個傢伙正坐在床上慢慢削著蘋果。
兔子蘋果,夏碎一個多月前說過想嘗試,但他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已經練習完畢了。
面對對他的到來夏碎眼睛微微瞠大,而後又是那該死的客氣微笑,「冰炎你恢復了啊?抱歉我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恐怕這周都無法跟你一起出任務了。」
夏碎削蘋果的手明顯軟弱無力。人類從來都不像精靈一樣有排毒功能,夏碎也不是什麼底子特別好的人,就算吸收的毒氣比較少也當然沒有能力在中毒後第二天就恢復過來。
冰炎第一次明白所謂的客氣意思是:他不對他的事情多事;相對的,他的事情也不會再「麻煩」他。
於是冰炎走上前抓住夏碎的手腕,強制執行轉移術轉走夏碎身體內的餘毒。
他沒管夏碎吃驚後抿緊的雙唇,在執行轉移術的同時發動移送陣,來到一個他也從未去過卻謹記在心的地方。
「這裡一千年前是一個山谷。」他站在山頂指著遠方的平原對夏碎說,「夕陽西下時暖紅的的色調會染上峽谷下方的溪河讓它閃閃發亮。父親說那樣的溪流就像母親的紅髮,溫暖又張揚;母親則說當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峽谷中剩餘的光芒像是父親的銀髮。」
「這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他說完放開了一直抓住夏碎的手,沒有再多說什麼。
眼前的平原早已看不到父親與母親口中的景色,然而太陽同樣會下沉,現在依然是落日時分。
他沒有其他話想說,卻突然覺得晚霞漸層中的那抹暗色也像極了身邊人紫色沉靜的雙眼。
夏碎在很長一段時間中都沒有回應,最後輕柔的嗓音傳來,還是一樣的一句「我明白了。」
冰炎轉頭,看到的是並不客氣疏離的笑容。
「我覺得現在的太陽豔紅的顏色倒是很像你的眼睛,你與你的雙親果然是親子。」他的搭檔笑著對他說,「不過,轉移術這種事情沒有下次了。」
這樣的關心從未間斷,卻是事隔半個月冰炎才再次聽到。
他哼了一聲,沒有回應,只是展開了返回的移送陣。
「吶、冰炎。」他的搭檔在踏進來時問他,「你想不想吃吃看章魚小香腸?」
「……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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