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利用時間把初級治癒術學得滾瓜爛熟的夏碎住進了棘館、而已經打算考取白袍的冰炎也同樣入住。
對冰炎而言大多數學院裡面的課程其實都沒什麼必要,若不是需要在學院的保護下與世界接軌,他也不用來此學習。
也因此雖然選了課程,大多數他都沒打算真的去上,頂多偶爾露個臉給個交代也就是了,反正老師們都知道他的狀況,對他應該也會睜一只眼閉一隻眼。
剛踏入教室就看到昨天把他的繃帶打了兩個大大的愚蠢蝴蝶結的新同學坐在前排正中央看起來一臉準備好開始上課的樣子。
冰炎來的有點晚,有事時的最佳翹課補眠位置的後排已經坐滿,反正都跑不掉,他乾脆坐到了前排,正巧在夏碎旁邊。
夏碎正低頭寫著什麼,對於身邊多了一個人沒有多加理睬,冰炎隨意往桌上瞄了一眼。
看對方那個認真的樣子,還以為他在預習數學,沒想到是在研究治癒術。
冰炎自己仗著出重大任務的時候會有藍袍跟著、小傷靠學校保健室兼且本來施展治癒術的效果就不好,把時間都拿去學別的,對於治療方面的術法涉獵不多。但對方選擇研究這個倒是聰明。在學院動不動就會受傷掛掉,去保健室還有機率遇到九瀾那種變態,不如靠自己。
看看那個陣法符號牽扯到三種元素,以國一的程度來說也不差了……大概吧,冰炎從小沒什麼跟同齡人相處的經驗,不太能辨別別人的程度,但反正這種治癒術他不會就是了。
鐘聲響起,老師依然沒有進來,新同學倒是抬起頭來看到了他。
「啊,昨天的......冰炎殿下?」對方露出笑容,「真巧。」
看來對方大概查過自己的資料,冰炎點點頭,回了聲「嗯」。
「沒想到你會來上這門課呢。」
冰炎挑了挑眉,「我也沒想到有同學會來上。」
雖然是國中部就能選修的基礎課,但高一數學這種課程大多數還是高中生才會來上。
「嗯......因為時間很多?」夏碎笑著表示,見對方一臉「你未免也太閒」才補了一句:「這個時段我能修的課程中只開了這堂課。」
「那麼冰炎殿下又為什麼修這堂課呢?」夏碎反問。
「我的咒術老師說學數學有助於學咒術。」冰炎回答。
「......嗯?」
夏碎還想再問,但老師已經進來,兩人停下談話。
開學第一堂課,老師進行的講解內容沒有超出夏碎所知範圍,悄悄瞄向隔壁的冰炎殿下看起來也不太專心。
夏碎對冰炎說的話實在好奇,很想知道為什麼數學會跟咒術有關。
旺盛的好奇心讓夏碎忍不到下課,他撕了一張計算紙把疑問寫上,仔細地將紙條折成紙飛鏢,而後在外面畫上了加固法陣。接著趁老師在寫黑板時,他俐落地用家族秘藏的射飛鏢之術把紙飛鏢射到了隔一個走道的隔壁同學桌上。
秘術讓紙飛鏢先飛到桌子正上方後又突然垂直落下釘在桌面上,正是藥師寺家的飛鏢絕技──零式飛鏢!
冰炎本有點昏昏欲睡,突來的飛鏢剛好讓他打起精神,他瞄了講台一眼,見老師依然沉醉在自己的演說裡便快速打開紙飛鏢看了內容。
紙條內這麼寫著:「其實語文課對咒術的幫助更大 。」
冰炎挑眉,瞥了旁邊那個同學一眼,見他對自己露出了微笑。
......這傢伙真的很愛笑,而且笑起來的樣子還特別溫和無害,很難對他生起氣來。
閒著沒事,冰炎把從三角函數對畫符陣的運用寫到排列組合對於開發新符陣的幫助再繼續寫到將來要學的微積分可以怎麼幫助簡化使用咒術時對於元素排列的計算。
最後,他寫了這麼一句:「八大種族、二十個主要種族的語言我都考過一級證照了。語文只是基礎,要專精還是需要數學。」
是的,年輕氣盛的冰炎同學寫了那麼多解釋,重點只在最後一句。
冰炎沒那麼多花招,趁著老師又一次寫黑板時一個彈指就把紙條「唰」地丟了過去。力道剛好,正中夏碎桌子中央。
夏碎打開紙條後對著上面的理論研究了一下,不愧是公開資料中經歷非凡的冰炎殿下,理論與應用層面都很透徹,千字的內容已經讓夏碎獲益良多。
至於最後一句話,在看過上面的理論後直接被夏碎無視了。厲害的人展現能力是正常的。
選數學課真是選對了呢。
一向樂於學習的夏碎立刻聯想到了他剛剛正在研究的治癒術。其實不是多高階的,不如說依然就是個最初級治癒術,只是因為已經把這個治癒術用的得心應手了,所以他正在研究是否可以利用增加元素符來簡化該治癒術的畫法而已。
這剛好就是冰炎提到的數學對咒術的作用。
夏碎興致勃勃地把自己的想法寫在新的紙條上,問他「你這麼聰明,可以教我治癒術嗎?」並再次射飛鏢射了過去。
冰炎打開紙條後沉默了一下,什麼不好問偏偏問治癒術。
雖然不熟,但應用原理應該是相同的,他回了句「我比較擅長攻擊方面的咒術,但可以討論一下。」
冰炎這次運氣不好,由於剛好被問到不會的部分讓他回丟紙條時有些分心,沒注意到老師已經轉過來了。
老師顯然對於前排同學不專心感到生氣,把兩人叫起來問他們在幹嘛。
冰炎抬頭看老師一眼:「交流。」
夏碎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沒有回答。
老師被兩人的態度氣到,剛好下課鈴聲響起,於是老師決定要佔用他們的下課時間。
冰炎跟夏碎並不知道,但數學老師其實是有名的個性衝動,一生氣就容易口不擇言,他看著這兩個不受教還不道歉的學生一時沒過腦地罵了出來:「你們不想上課乾脆去抓上古凶獸算了,別待在教室礙我的眼。」
數學老師只是一時氣話,沒料到眼前兩個小孩子居然順著接了下去。
「好啊。」冰炎挑眉,反正這堂數學課還沒教到他不會的,要不是坐中間不好翹課他早就閃了,對他來說問題大概只有到哪去找隻上古凶獸。
夏碎想了想,接口問:「請問要抓幾隻呢?」
看旁邊冰炎同學一臉無所謂一口答應的樣子,他想這個應該是能做到的。
數學老師簡直氣笑了:「已知一組數據的算術平均數u=10,標準差s=5,若其中一個數據為20,則該數據經過標準化後的新數據是多少?答案就是你要抓的數量!」
「要是抓錯數量回來你們這學期死當!」老師怒氣滔天的說完後就閃身走人。
+
夏碎看著老師遠去的背影,轉頭看向冰炎:「你知道哪裡有上古凶獸嗎?」
雖然答應了下來,其實不論對哪裡有跟怎麼打他都沒什麼概念,只能詢問剛剛一口答應下來的同學。
「當然。」
冰炎先打了通電話,也不知道是跟誰溝通,一長串夏碎沒聽過的字句從冰炎口中冒出。
等掛掉電話後,冰炎簡單俐落地說道:「原世界台灣海峽有群居的凶獸吉娃娃,那種凶獸一群幾百隻團體活動,抓兩隻比較簡單。」
沒把數學老師給的題目看在眼裡,冰炎輕而易舉地說出正確數量。
「吉娃娃......?」夏碎有些傻眼。
「很小很凶會咬人,真名太長沒人叫,通常就叫牠吉娃娃。」冰炎解釋。「我自己去就行了。」他看了一起被罰的新同學一眼,「我會把上古凶獸交給老師,不用擔心。」
說完他就要啟動移送陣,沒想到對面的同學卻一把抓住了他:「等等。」
冰炎沒預料到會有這一齣,等兩人一起傳送到澎湖後才反應過來。
「抱歉,冰炎殿下。但我也被罰,不可能讓你一個人來。」夏碎說完剛剛沒來得及說的話。
冰炎瞪了夏碎一眼:「你能力不足,只會變成我的累贅。」
夏碎並不回話,只是微笑著回視,目光不偏不宜,既不生氣也不反駁,但就是一臉「你就算拋下我我也想會辦法自己去」的表情。
不知道怎麼說,冰炎拿這種衝他兇也不會怎樣的人特別沒轍,只好冷哼一聲:「跟好,沒跟上我不會等你。」
夏碎笑著點頭。
+
冰炎會那麼快就放棄勸新同學回去是有原因的。
除了因為有點拿他的笑臉沒轍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引誘上古凶獸吉娃娃出來的方式──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凌空跳土風舞。
他把夏碎帶到定點後,帶點幸災樂禍地問:「你會跳土風舞嗎?」
正想著只要新同學搖頭他就立刻拿手機出來播放影片逼對方照著跳,不料對方卻點了點頭:「族裡的女性長輩們都跳這個來當每日運動,所以我也會呢。」
做出讓冰炎完全無法理解有什麼相關性的解釋後,夏碎看了看四周:「就在這邊跳嗎?跳《漂浪之女》可以嗎?」說完還微笑地補充:「我跳的算不錯喔。」
這個人太配合了,冰炎反而挑不出甚麼毛病,只好跟新同學指好地點,約好等他一下令新同學就開始跳,跳到他說停。
新同學配合度很高,站位沒問題,還自備配樂,他一揮手也就立刻開始跳了。
吉娃娃這種凶獸不喜歡音樂更不喜歡舞蹈,看到有人跳舞果然馬上就出現。
一批又一批的上古凶獸吉娃娃湧了出來,冰炎並不多話,也未喊停,長槍一甩就前往應敵。
夏碎試探性地停下舞步,發現不影響吉娃娃的湧現就真正停了下來。
吉娃娃們雖小,戰鬥力不差,一整群湧上來冰炎雖說可以擋下卻抓不太住,因為一停下動作吉娃娃就會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打岔他的動作。
夏碎仔細觀察了雙方的戰鬥,發現冰炎殿下戰鬥力果然強悍,吉娃娃其實有些是會被他打昏下去的,只是冰炎會被其他吉娃娃打擾,一直沒機會撿起來。
這樣就好辦了,夏碎摸出身上的風符:「風符,織成捕捉落物之網。」
風起飛楊,風符編織而成的網子成功鋪在冰炎戰鬥範圍之下,沒多久就捆著兩隻凶獸回來。
夏碎立刻再對凶獸施展了睡眠咒,免得他們從昏迷中甦醒。
做完這些,夏碎對著遠方的人喊道:「冰炎殿下,抓到兩隻了!」
冰炎早在夏碎停止跳舞時就留意了他的動向,本來是不想讓他多事才故意沒喊停的,沒想到對方反應挺快,沒等他下令就把凶獸抓起來了。
目標達成,冰炎沒有戀戰,發動短程移動陣法把凶獸們通通丟到高空去再一把拽住夏碎傳送到附近可以休息的地方。
「我剛剛好像看到他們正在……掉下來?」夏碎好奇地問向身邊的人。
「掉下來找不到目標他們自己會回家。」冰炎邊檢查凶獸邊回答。
「啊,是個好方法呢。」夏碎點頭表示理解:「那麼,要是不介意,你身上的傷我應該可以治療。」
吉娃娃數量太多,畢竟是凶獸沒真的那麼好對付,冰炎偶有被咬到的時候,雖然多少都有閃避過去,終究在身上了留下幾個血痕。
傷口傳來一陣麻癢,冰炎不是不會治癒術,只是用起來效果不佳,想想能少去一次保健室也不錯,便直接把手遞了過去。
新同學仔細觀察傷口後跟冰炎確認了吉娃娃牙齒中頂多有一點致麻的毒藥,就拿出了相應的藥水。
「我以為你是要用治癒術。」新同學行為每每出乎冰炎預料,讓他有些詫異。
他畢竟只有十三歲,對於同齡人總有些好奇心。
「因為開學那天失敗了幾次所以我不打算在別人身上實驗,何況可以的話使用藥物比用術法好。」新同學笑著解釋,小心翼翼地把藥塗在冰炎的傷口上。
冰炎就這樣靜靜看著。
治療完畢,冰炎把凶獸身上的束縛加固、傳送到了數學老師桌上。
回頭就見新同學正在寫筆記,內容是他對束縛陣法加固的作法。
沒甚麼事了,東西都解決了、該分別了,冰炎想著,但還是站在那邊等新同學把筆記抄完。
他想他沒有沒耐性到要打斷一個認真學習向上的同學。
眼看著對方寫下最後一筆,把筆蓋蓋了起來,他正打算說自己要走了,對方卻抬起頭來問他:「冰炎殿下餓了嗎?」
「餓了。」在反應過來前,話已經脫口而出。
「我來過這邊,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冰炎殿下願意一起去嗎?」對方臉上笑意加深,邊問邊抽出了移動符。
「好。」他聽見自己如此回答。
+
傳送符發動,兩人來到另一座島上,由新同學領著他一路走到一間看起來很日式的餐廳、在塌塌米上坐下後冰炎任由對方幫自己選擇了豆腐定食。
在等待食物上來的時間中,冰炎靜靜打量對方。
跟一開始見面的印象差不多,黑髮紫眼的黃種人人類,身體素質不太好而且能力也不算優秀。不過面不改色的跳土風舞跟想到用風符撈上古凶獸這兩點的確有點出乎意料,比以為的好配合而且反應不錯,上課還隨身帶治療藥品以及出手果斷這兩點還行。
「那麼,離上菜還有段時間,」對方在此期間拿出了筆記,問他:「若你不介意,或許我們可以趁機討論一下?」
好學這點也值得嘉許。
算是個還不錯的同學吧,以後上課有強迫分組的話感覺可以找對方一組。
冰炎想。
然後開始針對對方的問題進行回答。
一頓午餐因為討論的關係吃的出乎意料的久,讓夏碎連下午的課都翹了兩堂,但他覺得很值得。
冰炎殿下的知識豐富得難以想像,有點不敬的說,夏碎認為對方比自家自幼教導自己的長輩們都博學的多。而且冰炎殿下人很好,有問必答,有些內容夏碎聽不太懂,對方也會告知書單讓夏碎能夠自行查找。
望著對方認真講解的樣子,夏碎想著,第一次進入學院可以遇到這樣的同學,他真的很幸運。
冰炎講解完新的問題,抬頭就見那個發問的人毫不掩蓋地直直望著自己像是沒在聽的樣子,他眉頭一皺,不太開心的問:「這樣你懂了嗎?」
「懂了。」對方先是認真地把他講解的內容用自己的理解說了一遍,沒什麼錯,而後話題一轉:「謝謝你。」
「什麼?」他為話題的轉變愣了下。
「謝謝你這麼用心的教我,我很高興可以認識你。」對方的眼睛直視著冰炎,這讓他可以輕易看到眼底的真誠。
「不知道如果我還有問題的話,是否可以再來向你請教呢?」
這個視線太真誠,冰炎有些不習慣面對這麼直率的情緒,撇開了視線假裝在看筆記上的內容。
但他也沒打算拒絕一個認真向學的同學。
「……隨便你。」他說。
然後,眼角的餘光就見到對方眼皮微微垂落、嘴角笑意加深。
兩人繼續針對符陣製作聊了幾個問題,當討論到一個段落冰炎正準備跟對方道別時,手機響了起來。
是公會傳來要求清除惡靈的任務。
不算很難的任務,畢竟冰炎目前由於年紀限制尚未考取袍級所以能接的任務也比他能處理的低階許多。不過清除惡靈將他們遣返回應往之地需要使用一個比較花時間的咒術、在咒術完成之前不能被打擾,冰炎目前還不太能分心同時抵擋攻擊跟維持咒術的完成。
如果自己處理的話,要多費不少的功夫。
他抬頭望向眼前的新同學。
反應不錯,對咒術理解也算可以,讓他維持守護陣法順便幫忙清一些小東西大概沒問題。
「我有個任務,要來嗎?」他問。
對面的人看起來有瞬間的訝異,而後微微一笑:「好。」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