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了，但是他沒有。
那個陪伴他五年的搭檔，不在了。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冷靜地聽完了整個過程。
包含搭檔是死在他被鬼王高手利用的身體砍搭檔弟弟一刀後替身術發動的結果，他也認真地聽完了。
「我知道了，謝謝。」
他這麼回應告知他一切始末的公會袍級。
他沒有流下眼淚，因為那沒什麼用處，更挽不回逝去的生命。
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地想──他走了，而他留下來了。
他不願打擾父母的安寧，所以不在他們面前哭泣；他不願影響搭檔的志向，所以看著搭檔預備著一張又一張的符咒來「以防萬一」。
父母陪伴他短暫的五年，搭檔也陪伴他短暫的五年。
他們陪伴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分離又總是那麼明確──或許他生命中最親近重要的人，總是留不久的。
從相遇開始，就是倒數。
師傅說他年輕必然有思慮不周之處、不該衝動行事，所以他認真地、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所有行為。
他平靜地接受了事實，也接受了冰牙與燄之谷花費巨大力氣把自己救回來。
他依照很早就推演過的計畫，帶著搭檔為他準備好的符咒繼續與糾纏千年的敵人對陣。
他汲取教訓，不再逞強自己一個人處理一切。
他找來所有助力一起幫助妖師學弟面對種族矛盾跟黑暗勢力。
他甚至開始收斂脾氣、盡量用更溫和的態度對待學弟──也許是因為他反省了，又或許是因為那個已經離開的人曾說過他對學弟太過嚴厲，所以他想照他的話來改進。
在忙碌混亂的日子中，他搭檔花了五年累積下來的符紙一張張地消耗著，從幾個抽屜的量慢慢地變成了幾疊、一疊，接著又更少。
他沒有刻意省著用，該用就用，否則就違背了對方的初衷。
於是在最後一場大戰結束時，抽屜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包含那個他在搭檔走後特意保護下來的、曾開玩笑說是對方女兒的詛咒體，也在大戰中為了幫她的主人報仇跑去對付鬼王高手而不在了。
大戰結束了，黑與白比以前相處得更加融洽、獄界的王者甚至終於願意與冰牙的血親見面了。
父親的願望，橫跨千年之後終於達成。
他似乎該為這個結果感到開心，但他能深刻感受到的卻是鬆一口氣。
除此之外，只餘茫然。
他回到房裡，拿出了唯一保留下來的、有如被他當成護身符一樣隨身帶著那張符陣。
那是一張再簡單不過的防護陣，大概是搭檔國一的時候畫的。
他仔細地看了又看，眼淚就這樣掉落下來。
大戰結束了，他又留下來了。
他還有幾百、幾千年的日子，會遇到更多的人、會有更多的時光。
可那都不是父母、不是搭檔，不是已經離開的那些人。
他允許自己在此刻放縱。
他允許自己的眼淚在此時滴落。
他的人生還很長，接下來他會繼續努力活著，不讓他們擔心、不打擾他們安寧。
他會好好活下去。
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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