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8日 星期一

【特傳】如果我們不曾相識(冰炎篇)

  1.
  劇痛襲來的時候,他閉上眼睛罵了好幾句髒話。
  趁短暫的停歇時間抓起手機通知賽塔,然後繼續忍受詛咒發作、皮膚破開的疼痛。
  在踏出無殿進入學院時師父就有警告過他沒有他們三人在旁他會遇到什麼狀況,沒關係,他能忍。
  他咬緊牙根想著,該死的妖師、該死的鬼族、該死的黑暗同盟,他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2.
  父親遺留的事物太多,即使加入公會一再追尋,也始終只能為父親回應些許。
  邪惡的刺殺者則相反的有著太多,殺也殺不盡的黑暗讓他越發沒了耐性。
  力量失衡的痛、詛咒發作的苦、被追殺的煩躁、無法完成諾言的焦慮,每一項都在挑戰他的脾氣。
  到了最後,他已不想再忍耐。
  他憑甚麼要忍耐!

  3.
  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答應過殊那律恩什麼。
  可是要找一個共同承擔一切的同伴該死的難。
  不是囉哩巴嗦的跟他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就是在跟他執行完幾次任務後說跟不上他的程度。
  還遇過一個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傢伙居然在他詛咒突然發作時跪在旁邊祈禱而不是幫他叫醫療班。
  無袍、白袍、紫袍甚至黑袍,為了得知真相他真的認真試過了,但沒一個可以相處夠久。
  他開始懷疑自己又要多個無法完成的承諾。

  4.
  他被醫療班罵了許多次,說他任務執行時必須要懂得自保。
  自保什麼?那些刀子劃出的傷沒有詛咒發作一半的痛,他對這樣的多此一舉嗤之以鼻。
  反正就算樓塌了倒在他身上,他躺在那邊等久了也會有人把他挖出來。
  血流著流著凝固了,也就不會流了。
  醫療班看著他,像看到一個絕症患者。
  絕症嗎?
  也沒有錯啊。

  5.
  雖然在學院裡面讀書,實際上他能從課堂上獲得的知識並不多,更多時候他會去出任務或者到圖書館讀書。
  同學們的程度太低,跟他們聚在一起對他沒有絲毫幫助,他一向不與他們打交道。
  他知道有許多對他的傳言,說他高傲、說他難親近、說他自以為是。
  那又怎麼樣?
  他有他的路要走,管他們說什麼。

  6.
  沒有搭檔不妨礙他考取袍級,高一那一年他就成為了黑袍。
  隔年扇那老太婆給了他資料,問他要不要當代導人。
  他看著那個資料很久,最後還是去看了當事人一眼,告訴扇他接受。

  7.
  他曾經很恨妖師一族,即使父親從未責怪。
  可是怎麼可能不恨呢?當他必須承受這一切的時候,怎麼可能不恨?
  但當他發現妖師已從歷史上消失了蹤影、身為八大種族卻活在黑暗之中甚至可能已經不再留存時,他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恨。
  父親從未怪過他的友人,母親也沒有怪過那位妖師。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怪過,但那也已無關緊要。
  他身為冰之牙三王子與燄之谷第一公主的孩子,可以做到不把仇恨延續到妖師後代身上。
  他會延續父親的希望。
  妖師一族縱曾有人做錯,也不該由當世妖師來承擔。

  8.
  可是妖師少年真的很挑戰他的耐性。
  又慫又愛亂想,他本就不好的脾氣一再被挑起,想想自己受過的苦,他打那笨蛋打的毫不手軟。
  他盡己可能的安排、再安排,他不知道哪樣才叫對,他只能照他知道的做。
  他不懂為什麼妖師一族可以出現這麼天真單純的傢伙,更不懂為什麼這傢伙可以如此無知。
  沒有人可以解答他的問題,他也沒有人可以討論。
  他只能壓著脾氣繼續把笨蛋帶下去。

  9.
  直到那笨蛋衝去自投羅網,他才反省自己或許是做錯了什麼。
  但到底是錯了什麼,他也不太清楚。
  他一路走過來比那傢伙難那麼多,到現在連父親死亡的真相都還模糊不清,不過就是要那傢伙考上白袍後才──算了。
  算了,反正也沒差了。
  他看了看自己封印著毒素的手臂,扯了扯嘴角。

  10.
  他真正復活過來的時候,比預計時間晚了不少。
  主要是因為他在去冰牙族的路上堅持要先去綠海灣,結果事情沒解決反而耽誤了時間。
  過了快有一個月公會才找到懂行的人去解除古代大術解救出他們這一小隊人馬。
  他也在此時終於聽說自己當時被鬼王高手利用的身體砍了笨蛋學弟的朋友一刀,替身術發動導致藥師寺家的少主離世。

  11.
  藥師寺家的少主是他同班同學,他有印象。
  非常文靜的一個男生,脾氣似乎很好但話很少,他在圖書館裡面遇過很多次對方坐在角落靜靜地看書,但沒跟對方說過話。
  而那個人死了。
  他聽到消息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

  12.
  殺人的是鬼王高手,他不會把這份罪扛到自己身上。
  但他請託了父族幫忙派人去弔唁,即使時間已經晚了一整年。

  13.
  他帶著笨蛋學弟去月凝湖、又帶他去見了鬼王。
  鬼王願意留下妖師少年,卻對告知他真相遲疑。
  「你當初是向我承諾,會帶來能與你共同承擔一切的同伴。」
  「我沒找到。」他無奈的說,「我有試過。」
  鬼王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可是孩子,你不應該自己承擔一切。」
  「沒有人可以獨自走在你想走的那條路上。」
  他死馬當活馬醫,指著旁邊的笨蛋問鬼王「不然你就當他是我同伴好了?」
  「他跟你不同路。」鬼王搖頭,「他有屬於他的路要走,你們各自有需要承擔的事情。」

  14.
  鬼王終究讓他看了過去的記憶,伴隨著無可奈何的嘆息。

  15.
  在那之後發生太多事情,例如燄之谷受到的襲擊、趕回學院後明明叫笨蛋有事就問偏偏對方沉默不語、一起被重柳族帶到妖魔界後因為重柳族重傷而寸步難行。
  例如明明只是叫笨蛋跑去等救兵,對方不跑反而卻引來某種沉睡許久的存在成為幻武。
  例如得知笨蛋母親的真相、黑暗同盟的出現──還有當他們被跟著笨蛋的重柳族轉移陣地時,他顧著阻止白陵然衝出去甚至沒能注意到那笨蛋已經踏出了腳步。
  例如從妖師禁地回來後,還得串聯陣法與溝通各界、前往采巨人這個戰場。
  例如……

  16.
  從以前到現在,永遠都有新的事情冒出、永遠都有新的問題要面對,他也不是不曾疲倦。
  他也知道兩個人能做的比一個人多了太多。
  就像父親與母親、黑王與他的鐵壁。
  想要擁有同伴共同承擔面對一切,並不只是因為對黑王的承諾。
  可他的確試過了,卻從未能找到那個對象。

  始終未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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