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夏碎醒來時母親已不在身邊,只有負責照顧的家人為他準備好了餐點,並告訴他母親說她最近很忙,讓他自己去跟朋友們玩,另外行遠爺爺之約夏碎想去就去。
夏碎有些悶悶不樂,他不習慣與母親這樣徹底分開的感覺。在雪野家時夏碎幾乎整天都與母親在一起的,一直都是他跟母親兩個人的。但他仍乖巧地吃完了早餐,之後在家人的帶領下前往了庭院。
可庭院裡沒有他的朋友們,只有那位叫行遠的老爺爺。夏碎這才想起母親已經答應他可以聽「家族史」了。
「夏碎少爺來了啊。」行遠爺爺招手讓他過去。
行遠爺爺對他說話時使用的都是敬語,動作卻很隨意,夏碎並不討厭這樣。
「爺爺,請問禮子他們呢?」他跑去坐在行遠爺爺身邊。
「替身一脈與守護一脈各自有自己需要進行的學習,恐怕他們晚點才會來這裡,夏碎少爺。」行遠爺爺邊說邊拿起了放在一旁裝著和菓子的盒子遞給他,「很抱歉讓您誤會了,是我在詢問過大小姐後請您身邊的人帶您過來的。」
夏碎搖頭表示不介意,並在對方的示意下插了個貓掌造型的塞進嘴裡,然後抬頭看著他。
「因為昨天與您談時發現您似乎對於家族的歷史所知甚微。雖然大小姐應該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告訴您,但我想我既然身為替身一族的長老,而且現在頗有閒暇,那麼就應該要跟少爺講一些。並不太複雜,少爺當故事聽也可以。」行遠爺爺對夏碎微笑:「不知道少爺是否曾經聽聞過夏季之神與祂手中的那把刀?」
夏碎歪頭,「媽媽說過夏季之神,還有破神,但是沒有說過刀子!」他記憶很好,何況這個故事他聽過很多次,母親從來沒說過甚麼刀子。
「破神就是夏季之神手中的刀子喔,夏碎少爺。幫夏掃除一切之力,就是破。為了讓家人得以活下去而旅行,最後付出自己性命向夏神換取弟妹存活的人,死後因為族人的感激而成為神。」
夏碎皺眉,這跟母親說的似乎不一樣。
但他並不擅長出口質疑長輩。
「破是藥師寺一族的祖先。我們之所以能有替身的力量來保護其餘家人,正是因為我們是他的後人並且遵循他的精神。我們以犧牲自己性命來保護家族在世界中的地位,而守護一脈負責確保我們的安危、使我們不因意外而喪命。其餘人則用其他的手段來富裕整個家族、供養替身一脈……如此,便是藥師寺一族。
「雖然大家各司其職,但我們替身一脈以命換命,『為了家族而付出自己生命』的犧牲之能,正是藥師寺一族於這險惡世間所安身立命的根本。」
行遠爺爺在說這幾句話時雖然不像母親一樣是正對著他坐著,卻也是直視著夏碎的雙眼。那望著他的眼神讓他想起了昨天母親也是這樣看著自己的,而且那並不是第一次。
其實母親到底在說甚麼,他聽的一知半解。
就如同現在行遠爺爺在說甚麼他也似懂非懂一樣。
他只知道那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不論母親還是行遠爺爺在說時,都彷彿不在意他是否聽懂,只要他記住就好。
夏碎心裡隱隱泛起不安,因為他沒有辦法完全理解他們的意思,只能努力地記下來。
母親說破是因為幫助夏、幫助百姓而成神,行遠爺爺卻說他是因為族人的感激才成為神的。
到底哪個是對的?
母親說過「犧牲是萬不得已的最後一步」,行遠爺爺卻說「替身一脈負責犧牲自己來保護家人」。
那是不一樣的,他明白。
不一樣,卻也有相同之處。
他能懂替身是甚麼、知道犧牲是甚麼,知道生命是甚麼,卻不懂為什麼母親跟行遠爺爺都在說這些事情,好像有誰該要面臨犧牲一樣。
犧牲明明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為什麼他們說來卻理所當然?
是誰到了最後,需要犧牲?
他坐在那裏看著行遠爺爺,沉默不語。
行遠爺爺對他的失禮不以為意,笑了笑,似乎看出他聽不太懂的樣子。
「您看起來有點疑問?」
他點頭,又搖頭:「您說的我知道……但媽媽不是這樣說的。」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在雪野家裡偶爾也會有時候母親教他的跟其他大人說的不一樣,但母親總是告訴他不用去反駁或問那些人,不懂的話回去告訴母親或者問父親就好了。
夏碎認為這兩個應該是不一樣的。
雖然母親總說要帶他去的那個可以「開開心心、自由自在」生活的地方不是藥師寺家,但至少這裡也不是雪野家。
離開雪野家像是解除了夏碎身上的一道枷鎖,許多被告誡不要做的事情都自動成了可以做做看。所以,他就這麼做了。
帶著些許忐忑不安,與更多的興奮。
「那麼大小姐是怎麼說的呢?」
「媽媽說『犧牲是萬不得已的最後手段』。」
「您認為那跟我說的不一樣是嗎?」
夏碎搖頭,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呢?」
「那是……」他歪著頭想,「可以不要做就不要做的事情,不是一定要做的!」
「那如果有需要的時候呢?」
「有需要?」
「是啊,能不要做的話當然不要做最好,但是如果『不可以不要做』的時候,就還是得做對吧?」
行遠爺爺並沒有去反對夏碎的話,反而像是認同一樣地問他。
而夏碎認為這樣說好像跟母親說的一樣,有些動搖。但明明就是不一樣的啊!
他低下頭,皺著眉頭認真想著自己哪裡錯了。
「夏碎哪……」突然被對方直呼自己名字讓夏碎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但依然馬上抬頭。
「說是責任與負責,並不是在說因為理當那麼做,所以就變成了輕率而隨便的事情。」行遠爺爺用著非常緩慢的語調、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當我們飽受欺凌卻無力自保時,盡己之力尋求協助、穩固在世界中的地位以保護家中多數人這件事情既是當做、亦是必做,任何藥師寺一族的族人皆當如此。替身一脈身為藥師寺中少數繼承了祖先純粹血脈的一員,具有許多人爭搶的能力,這是幸也是不幸。」
「我們因為具有這能力而遭禍,卻也可以用這股力量保護族人,那麼怎麼選應該就很清楚了。『可以不做就不做,不是一定要做』,大小姐說的沒錯。當替身、犧牲自己性命這種事情誰都不樂見──但於替身一脈而言,我們卻是不可能『可以不做』的。我們生而有此能力,命當如此,所該決定的只是仔細思考要用在何處──是要受人要挾被迫犧牲、用於私心守護所愛,或是擔起責任不辜負自己藥師寺之姓──這才是屬於替身一脈的課題。而對我來說,後兩者是同一件事情。」
砰砰砰、砰砰砰,夏碎聽著這些話、看著對方時,總覺得心跳跳得特別快。
行遠爺爺昂然挺直的腰桿、對自己所言毫不懷疑地堅定口氣與氣勢──哪怕夏碎尚且不能理解這樣的情感,卻已經先感受到了震撼。
「哎……我並非希望你今天就懂得一切、做出選擇,夏碎少爺。」行遠爺爺笑著拍了拍他的頭,一瞬間又變成了讓夏碎感到親近的溫和爺爺,「今天只是來跟你說些『家族故事』的,講那麼多複雜沉重的事情是我錯了。」
「只是我希望將來當你懂得一切時你要記住,你生而為替身一脈的『藥師寺』夏碎所應負起的責任與義務。」
清涼的風從遠方吹來,掛在旁邊的風鈴敲起了悅耳的聲響。行遠爺爺看著夏碎的眼神溫柔地如同母親那般,說出口的言語卻讓夏碎感到莫名驚慌。
責任、義務,那些模糊卻又清晰的詞彙隨著叮噹聲傳入耳中、進入腦海。這些困難的字句自來到藥師寺家後大量出現在夏碎身邊。如此悄然無聲又理所當然,像午後突現的烏雲般壟罩了天空。他不明所以,只感到陣陣發寒。
行遠爺爺已先告辭離去,空曠的庭院中只餘他悄然呆坐、四周寂靜無聲。
從遠方傳來的嘻笑喧嘩像是泡沫破裂時「啵」的那一瞬聲響,細碎卻不容忽略。夏碎循聲望去,雖不見人影但知道是自己的玩伴們來了。
大家都是「藥師寺」的孩子,那母親與行遠爺爺對他說的事情大家是不是都知道?
不理解的狀況、不清楚的事情。夏碎以為離開雪野家之後的世界會是不一樣的,他可以跟母親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不會有人指著他說他是不合格的、不會有人說他與母親應該離開。然而來到藥師寺家的短短幾日就讓他不知所措,甚至覺得或許留在雪野家還比較好。
歡笑聲越來越近,他看到了自己玩伴們的身影。
夏碎眨眨眼睛,期待與朋友玩樂的心情將心中的惴惴不安與那些在腦海裡雜亂無章地跳動閃現的隻言片語一同消滅,他開心地笑了起來,站起身半跑著迎了過去。
世界彷彿與從前並無不同,那片盤桓於心頭的烏雲未落下半點雨滴就乍然又晴,然而某種想法卻在他眨眼的剎那無知無覺地悄然成形。
雪野不是他的家……而藥師寺,或許也不是。
可那個母親說要帶他去的地方到底是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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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夏碎回到房間時已玩的筋疲力盡,卻沒有見到母親的蹤影。
家人還是那樣的回話,說著母親很忙晚點才回來叫他自己先睡。
不安又開始壟罩,但疲倦撫下了他的雙眼,他躺在床上等著、等著,想著明天見到母親一定要跟她抱怨不可以這樣拋下自己,而後就在那紛亂的思緒中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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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碎醒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母親的床邊查看,然而母親已不在床上。
也不知道是「已經不在」,還是根本沒有回來過。
他緊張地翻遍了整個房間,但母親沒有在與他玩躲貓貓,怎麼找都找不到。
潛伏在腦海深處的情感回湧,當年怎麼等都等不到父親的焦慮爆發。夏碎不顧家人的安撫與勸說,無禮地一間間打開附近房間的門,總要親眼確認母親不在才願意關上。
噠噠噠地開了五扇門又關上,夏碎離自己房間越來越遠,沒有去想過為什麼附近的的房間都是空的,只是執著地打開了下一扇門。
而裡面是有人的。
那其實也是間空房,至少裡面毫無家具或裝飾,空無一物。
而唯一存在的,是盤腿正坐在中間的人。
那人灰白的頭髮披散在身後,原本是閉著眼睛的,直到夏碎拉開了門才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他。
「抱……」夏碎身後的家人們追來開口向對方說話,但才剛開口就被對方打斷:「你們先下去吧。」
「沒見過的替身一脈,是剛跟大姊回來的夏碎嗎?」他緩緩起身走近,動作慢的不可思議。
而夏碎直到現在才突然驚覺,自己亂跑亂開門是多麼的沒有規矩。
一定會被母親罵的。
可明明是消失不見的母親的錯。
他緊張地低下了頭,不敢看向對方,抿著嘴,聲音很小:「對不起……我在找我媽媽。」
對方沒有回答他,只站在那裡又問了一次:「所以,你是夏碎嗎?」
「是……」
「抬起頭好嗎?我自我介紹的時候希望對方能看著我。」
夏碎依言抬頭,認真看著對方。
臉看起來很年輕卻有著近白色的長髮、白到有點透明的皮膚……以及,仔細看才會發現不是黑色的紫色眼睛。
「早安,夏碎。我是藥師寺隼人,論輩分的話算是你的表舅吧。」他彎下身來讓兩人視線持平,動作依然緩慢,甚至有些搖搖欲墜,「你想要找大姊嗎?」
夏碎想了想,舅舅也是叫母親大姊,這個人說他是自己的「舅」,那他口中的大姊應該也是母親,於是點了點頭:「媽媽不見了,我在找她。」
「這樣啊……」隼人歪了頭,身體跟著大幅度往旁邊一晃,看起來差點跌倒,「可是我聽說大姊今天出門了呢,你就算打開所有的門也找不到她喔,夏碎。」
夏碎又低下了頭、抿著嘴,眨眨眼,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啊……不要哭喔,夏碎。」隼人舅舅輕聲說著,經過夏碎身邊時夏碎聞到他身上飄過一抹香氣,而聲音亦隨之從廊上飄來,「別哭,夏碎,流淚沒有用處,只會讓你更加悲傷。笑吧,掛上笑容能讓你心情變好。現在跟我來吧,帶你看點好東西。」
夏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跟著對方走,但那聲音卻像是有著甚麼魔力一樣,讓他用袖子抹了抹眼角,乖乖地跟了上去。
隼人舅舅走路的樣子有些漫不經心,時不時會停下來看看太陽看看雲,卻沒有跟夏碎閒聊也沒有刻意等他。夏碎跟在後面,總覺得他看起來有點奇怪卻說不出是為什麼。
「舅舅。」他加快腳步走到隼人身邊,「我們要去哪裡啊?找媽媽嗎?」
「不是喔。」隼人低頭對他笑了笑,「大姊應該今晚就會回來了,我到時候再帶你去找她。現在的話,夏碎想不想給大姊一個驚喜?」
「驚喜?」
「嗯,我想大姊會很開心的。」
夏碎雀躍地點了點頭,輕易地忘掉了自己很氣母親不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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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人舅舅帶夏碎去的地方很大。應該說,整個藥師寺家似乎比夏碎印象中要大得多了,格局也跟雪野家完全不同,讓夏碎總有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藥師寺家沒有盡頭的錯覺。
而在這夏碎覺得大的誇張的庭院中,除了自己所站的門口這邊有片空地外,觸目所見均是一片雪白。
不是下雪,而是一大片幾乎望不見盡頭,整株都是白色的灌木叢。
「哇……」夏碎睜大了眼睛看著,忍不住發出驚呼,「通通、通──通都是白色的耶!」
「很美吧?」隼人舅舅對著夏碎笑的瞇起了眼睛,看起來有些得意,「等我一下。」
他輕巧地走入了灌木叢中,靈活地在樹與樹之間穿梭來回,不時地彎下腰來摘下幾朵,沒多久後就捧著一手的花回來了。
還沒接近前,從剛剛踏入這裡就聞到的濃郁花香已經宛若實質撲鼻而來。
十幾朵不小的花理所當然地黏在隼人舅舅手上,夏碎小心翼翼地接過,卻瞬間灑了一地。
「啊!」他跪坐下去,把花朵們靠攏打算捧起。
「這樣就好了,剛好。」隼人舅舅制止了他、坐到他身邊,隨手拿起兩朵花,遞了其中一朵給夏碎。
「這種花有五片白色的花瓣,呈喇叭狀;中間的花蕊通常是八或十根。最特別的是從樹根到葉子,整棵樹都是白色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夏碎搖頭。
「因為你眼前看到的這些都不重要。」隼人笑了笑,牽起夏碎的手往樹叢中間走去,然後在其中一株前面站定。
他蹲下身翻著樹葉找了一下,之後招手讓夏碎靠過去。
夏碎湊近,看到的是一朵有成人拳頭大的白色花朵,被掩蓋在眾多花朵與葉子之下,花雖大,在一整片雪白中不仔細找卻很難發現。
細長地花瓣圍在四周,靠近花蕊的則是大片層層疊疊的花瓣,最中間是特別長的花蕊,被其他細小的花蕊環繞。
跟旁邊其他花比起來更大、更美。
「這是『一朵曇』。」隼人讓開空間給夏碎仔細看那朵花,在一旁說道:「一朵曇的生命力與養分跟……其他事情,都是由這朵看起來像曇花的結晶來運行,一整株樹只會有一顆結晶。因為非常營養有價值所以很多動物都喜歡吃。為了保護結晶,『一朵曇』整株都是白色的,並且開了許多會發出香味的花朵來混淆摘採者的視覺跟嗅覺。剛剛給你的那些花其實也很營養好吃,所以大多數摘採者靠近後會被外圍的花朵吸引,就不會注意到裡面的結晶了。」
「這種植物也被外人稱為藥師寺之花喔。」
夏碎聞言轉頭看向隼人舅舅,對方正俯身聞著一朵普通的花。
用左手兩指輕輕托起花朵的隼人舅舅眼神專注地看著看著花朵,右手輕柔地撫著花瓣。
「不過所謂的藥師寺之花並不是被稱為『一朵曇』的結晶,而是旁邊這些散發香氣引誘敵人、在結晶被發現前人們取名為『雪花』的『側花』。因為只要想要摘下『一朵曇』的時候,就會發現摘下的只是一朵『側花』,要得到結晶除非你把所有『側花』都摘下來,不然不可能。」
鬆開手上的花,隼人看著夏碎,微微一笑:「很神奇吧?跟藥師寺簡直是絕配,所以我們家徽上的那朵花就是『雪花』。」
這麼說著的隼人舅舅,卻沒有像夏碎隱約害怕的那樣繼續說下去,而是轉身又回到了門口空地,隨意地坐了下來,「過來吧,植物小教室是順便的,我們今天要來上的是美勞課喔。」
「美勞課?」夏碎莫名鬆了一口氣,邊問邊跑過去。
「嗯,說好要給大姐驚喜的不是嗎?」
夏碎點點頭,於是隼人舅舅讓他坐到了自己旁邊,拿起花,教他如何將兩朵花串在一起。
「做個花冠給大姊吧,我想她會喜歡的。」
怎麼把一朵花插到另一朵之中、怎麼用葉子還有雜草將花朵串起,隼人舅舅仔細的教導夏碎一個個步驟,卻沒有出手幫忙。
「既然是送給大姊的禮物,當然要自己完成,對嗎?」
「嗯!」
明明沒有相處多久,夏碎卻已經決定自己喜歡隼人舅舅了。
跟之前遇到的舅舅、秋人或者行遠爺爺不一樣,在隼人舅舅身邊時夏碎有一種搞不懂的安心。自從回到藥師寺家後,只有隼人舅舅沒有用那種認真到讓夏碎有點害怕的表情說那些他聽不懂的話。
雖然夏碎還有另一種感覺。
總是漫不經心、遙望遠方的隼人舅舅,或許其實並不在意自己。
雖然帶自己來玩還教了自己做花冠,但隼人舅舅的眼神總是不在自己身上,這一點夏碎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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