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24日 星期三

【特傳冰夏】感冒

  冰炎是被旁邊發出的微弱咳嗽聲吵醒的。睜開眼睛一看,夏碎躺在旁邊,臉頰有點病態的紅暈、身上沒有蓋被子。
  縱然腦子依然有點鈍,但他還是有記起事情的始末:跟夏碎出任務之後被推下溪水去玩、上來之後沒擦乾地走了一路結果夏碎出現感冒的症狀。兩人一起回到宿舍後他把衣服丟給夏碎讓對方去洗澡,自己則是請大氣精靈協助稍作清洗完就撈了件冰牙族的長袍穿好躺下來睡。中間夏碎好像有來吵他,他以為在任務中邊想著對方幹嘛不抓緊時間睡覺邊把對方一把抓下來一起躺下。

  ……很好,所以這傢伙沒把頭髮弄乾、沒蓋被子的睡在自己旁邊,現在看起來是感冒了。
  而且……冰炎摸摸一下自己的額頭,確認了自己被傳染的事實。
  真搞不懂夏碎幹嘛不爬起來吹乾頭髮再睡。
  頭很暈,他躺在床上看著旁邊還在斷斷續續發出輕微咳嗽聲的人,迷迷糊糊地想著應該要怎麼辦。不過尚未釐清思緒,門外就傳來禮貌性的敲門聲,並且在他反應過來前門已自行打開。
  「抱歉,冰炎殿下,我感知到你跟夏碎感冒,就不請自來了。」賽塔走到他身邊輕觸他的額頭,「狀況還好嗎?」
  「還好。」他壓低的聲音帶著點喉嚨痛的沙啞,「只是普通感冒,沒什麼問題。」
  「嗯……可能還是得請提爾來一趟做確認。」也注意到夏碎在旁睡著的賽塔放低音量,看了一下兩人的狀況,「畢竟您身體還是很不穩定的,夏碎也該看看。」注意到夏碎的穿著,賽塔微微一笑,「雖然我知道男孩子們在房間裡面總是無拘無束慣了,不過夏碎這件衣服已被汗浸濕,他可能需要換一件會比較舒適。」
  冰炎沒怎麼注意自己昨天拿了什麼給夏碎,現在看他只穿著襯衫也沒覺得不妥,只是賽塔說的對,衣服的確該換。
  但這不重要。
  聽到賽塔說要找提爾來,冰炎一秒提出反對:「我們只是感冒,睡一覺就好了,不用叫提爾那個變態!」
  賽塔對他露出包容的微笑,可並未同意,「提爾是最清楚你的狀況的治療士,還是得請他來才安心。」
  冰炎仍想抗議,賽塔卻已經轉回剛剛的話題,「在提爾來之前,我先幫夏碎找件衣服吧。」
  賽塔通知完提爾後走向衣櫃,理所當然地以他的審美觀挑了件跟冰炎身上一樣的冰牙族長袍回來。
  「感冒睡著身體不舒服,穿件長袍應該可以讓年輕的孩子好過一點。」賽塔正打算拍拍夏碎叫醒他換衣服,立刻就被冰炎阻止。
  「不能叫他!」冰炎扯了扯嘴角,「這傢伙沒睡飽會亂揍人。」
  他那個好脾氣的搭檔在非自願被吵醒的狀況下可謂六親不認,冰炎不止一次懷疑對方平常壓抑的脾氣都釋放在這種時候了。
  「可是繼續穿著含有水氣的襯衫對他的身體恐怕不太好……」賽塔停下動作,有些遲疑。
  兩人正面面相覷,話題中的主角再次咳了幾聲後睜開雙眼。
  夏碎的眼睛還是瞇著的,見到賽塔後微微歪著頭思考許久,接著有些疑惑地問:「賽塔先生……?」
  他揉了揉眼,又看了一下冰炎,「嗯,我想起來了。抱歉勞煩您了。」
  眼看他打算下床向自己行禮,賽塔輕輕搖頭讓夏碎停下動作,「不要緊,照顧年輕的學生本就是我身為宿舍管理人的工作。你現在這身衣服需要換下,我幫你拿了件過來替換,等等你們一起給提爾看看。」
  夏碎的反應仍有些遲鈍,本來最在意禮節的人接過長袍後卻坐在床邊開始解開襯衫的扣子。
  冰炎原想趁機看他的笑話,不過他瞄了一眼夏碎那懵懵懂懂的樣子,想想欺負病人不太好,就還是把被子整個蓋到夏碎頭上了勝於無的遮住。
  「嗚!」
  「你要是掀開等等就別後悔!」
  夏碎頓了一下,慢吞吞地扯下蓋在頭上的被子,下意識地對另外兩人露出禮貌性的笑容:「抱歉失禮了,我去換一下衣服。」
  說完,拿著賽塔遞過來的衣服走進浴室。

  夏碎從浴室出來時整個人已經清醒,走到床邊看著高燒的搭檔皺起眉頭,「我想兩個病人應該分開睡比較好,我先回我宿舍吧?」
  「我們都感冒了,沒差。」冰炎躺在床上邊吸著鼻子邊在賽塔友善的注視下不情願地道:「提爾等等來,給他看過再說。」
  夏碎只好轉頭試圖尋找房間中是否有其他座位,卻被冰炎一把拉住,「哪來那麼多毛病!」說完就把人拖上床。
  「生病的人……」夏碎還想堅持兩個病人應該分開,賽塔已經拉好被子幫他們蓋好。
  就連床都在不知不覺中被加寬成雙人床。
  「兩位年輕的孩子先好好休息,剛剛收到消息提爾任務有些狀況會回來的慢一點。我去幫你們拿點食物補充體力好嗎?」雖是疑問句,賽塔的話不容反駁,說完就起身離開。
  「……抱歉。」夏碎把自己縮到被窩裡側躺著,為自己讓對方染病道歉。
  「你為什麼沒把頭髮弄乾?」冰炎面朝天花板、雙手枕在頭後,打了個呵欠問他。
  「……洗完澡後太累,不小心就睡著了。」
  聞言,冰炎轉頭瞪了他一眼,「你又來了,少在那邊說廢話。」
  剛剛沒注意,現在想想這個出門還要帶手帕的小少爺哪可能不吹頭髮、穿著一件襯衫就睡覺?
  「我也是有累到無法顧及形象的時候啊……」啞著聲音的夏碎提出抗議。
  冰炎懶洋洋瞄去一眼後就懶得再問,讓夏碎說實話像是在為難他似的。他只是當時神智不清又不是真的傻子,想一想就知道夏碎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明明他就很淺眠,吵醒他又不會怎樣。
  夏碎好像病的不輕,沒像平常一樣總喜歡多聊幾句,閉著眼睛呼吸困難的喘著氣。冰炎狀態同樣沒有多好,雖然沒有太多症狀但頭暈目眩,不然也不會一直好好躺在床上不動。
  兩人就在無聲中等到賽塔帶著托盤再次進來。
  讓兩個小朋友坐起來,他體貼的在兩人身前各放上一個床上桌後才將幫他們各自準備的餐點放上。
  「亞殿下是荷葉糊,夏碎是白粥。你們兩個吃一點吧。提爾說他已在路上,我有點事情需要處理,必須先失陪了。」
  確認冰炎跟夏碎都點頭後,賽塔又匆匆忙忙地離去,顯然是為了照顧他們才特別擠出時間過來。
  夏碎好奇地看向冰炎的碗內,是淡藍色的糊狀食物,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種食物。
  「給我一點吧?」他說完沒等對方回應就往冰炎碗裡舀起一匙,還把自己的碗推過去讓冰炎也試試他的,「我們家感冒都吃白粥,冰牙是吃荷葉糊?」
  冰炎在他碗中挖下一口白粥吃完才回了句「應該是」,然後皺著眉頭把白粥吞下去,「你這個好難吃。」
  「不像荷葉糊帶著荷葉的清香,但感冒本來就吃不太出味道來。」夏碎笑了笑,「我倒很喜歡吃白粥。」
  說是這樣說,冰炎見他卻沒吃幾口,似乎是喉嚨不舒服難以下嚥。
  老實說冰炎自己也吃不太下,但見自己吃一口夏碎似乎無意識間就跟著吃一口,就只好繼續吃下去。他沒注意到的是,夏碎每吃一口其實也會看他一眼。
  夏碎安安靜靜地吃了一會兒後,可能是喉嚨較為緩和,終於又一次開口:「冰牙吃荷葉糊,那炎狼們感冒吃什麼?」
  冰炎回憶起過往母親的話語,「紅莓壓成的果醬配烤好的肉。」
  「我還以為你會說炎狼族不會感冒的。」夏碎笑出了聲,過往冰炎提到炎狼族一向不跳脫「強壯威武、好戰勇猛、不會感冒的笨蛋們」。
  冰炎對他翻個白眼,懶得理會恢復精神的搭檔又一次的調侃。
  夏碎低頭用湯匙輕輕攪拌幾下白粥,倒是沒有再問,「我小時候生病母親就會親手做白粥給我吃。」他的聲音因為喉嚨腫脹而有些沙啞,但冰炎沒有阻止他繼續說,「其實交給家人們做就好了,不過她覺得反正她也沒事,這也算是『親子時光』,所以總是親手做。」說了這句後夏碎舀起一口吃完才又說下去,「後來我才發現原來不是每個人做白粥都會在上面放一堆梅子乾。」
  夏碎講完就靜靜地吃著粥,冰炎把碗拿起來喝光剩下的荷葉糊才開口:「我小時候那邊能吃的不多,感冒的時候每次吃的都不一樣,看當下能湊到什麼就是什麼。不過我爸喜歡在拿給我之前灑幾片葉子或花在上面……有時候是不能吃的就是了。」他扯了扯嘴角,「好險其他人會阻止他。」
  夏碎側頭看去,就見冰炎說著話的時候眉眼柔和。
  「至於我媽的話,她那裏好像有罐紅莓果醬,感冒的時候不論吃什麼她都會放一匙在旁邊。」
  「看來大人們總喜歡放點東西在最上面。」夏碎笑著說,把兩人吃完的碗疊好、一起放到床頭邊櫃上。
  時間也是正巧,重重的敲門聲傳來,冰炎彈個指後就見提爾大剌剌地跨步衝到兩人床前。
  「你們是哪個小傢伙出事啊?」提爾上下打量他們幾眼,「喔?是一起感冒了?」
  「有事就說沒事快滾。」冰炎一見到提爾,立刻瞇起眼睛,「不准靠過來!」
  幻武兵器在冰炎說話的時候已經握在手裡,槍尖越過夏碎直指提爾。
  「你們兩個真是難兄難弟。」提爾笑他們,完全學不到教訓地無視那絕對不介意真的把他捅穿一個洞的長槍往前湊,他先指著冰炎道:「一個身體虛弱得要命。」接著又指向夏碎,「另一個雖然身體好了,但之前虧損的部分到現在都沒有補齊。」他邊啟動探查的陣法邊問:「然後現在你們是做了什麼才搞到一起感冒的?」
  「你管那麼多幹嘛,治療你的就是了。」
  自家搭檔沒有要說明的意思,夏碎只好開口解釋是他睡覺前沒把頭髮弄乾才會感冒傳染給冰炎。
  「睡覺沒弄乾頭髮這種事情不是這小子才會做的嗎?」跟他們兩個頗為熟悉的醫療班挑著眉把手指指回冰炎,被冰炎用空著的手一把拍掉。
  「我太累了……」夏碎沒有多做解釋,溫溫和和的笑著像是完全沒看到那把橫過自己威脅性地向提爾又邁進幾公分的幻武長槍。
  「好吧好吧,把槍收起來。我看看……嗯,沒事,就是感冒。」提爾看完分析結果後看向床頭櫃上空下的兩個碗,「賽塔準備的荷葉糊跟白米粥?那裡面的成分就有食療用的食材,不用另外吃藥。乖乖躺在床上多睡覺多喝水就會好了。」
  冰炎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倒是夏碎提出詢問:「我想我該回宿舍休息比較好?」
  提爾望向他們。
  這兩個人基本上都是特別難搞不聽醫囑的那種病人。亞就不用說了,不聽話不配合不妥協,上一秒在吐血下一秒還想爬起來出任務,不打暈就不知道什麼是安分,阻止他亂來還會被他揍;夏碎乍看之下好一點,你說什麼他都點點頭一臉的「我是乖寶寶我會聽話」但其實一句承諾也沒給,轉個身就會見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跑出去做他認為更重要的事。
  不好好接受治療不好好休息就算了,這兩個嫌食物難吃或者因為不舒服乾脆不吃的情況也不少見,每次康復的速度特別緩慢,能支撐下去靠的大概都是虛無飄渺的意志力。
  結果現在兩個空碗好好放著,他們還都乖乖躺在床上連被子都有拉好,簡直是世界奇觀。
  「不用,反正小病而且病源相同,你們現在這樣就好。」提爾揮揮手反駁夏碎,認為維持現狀最有利他們休養,「好好躺一天,明天晚上再來幫你們檢查。」
  做完正事的提爾伸出他的鹹豬手打算趁他們虛弱抹幾把油,被始終精神緊繃的冰炎一槍戳了下去:「去死!」
  「嘖嘖嘖,生病了還這麼激動,小心病情加重。」提爾躲過刺來的長槍退了一步,正想再說什麼沒料到夏碎已經將啟動好的移動符丟到他的腳下。
  「謝謝輔長,再見。」
  這是提爾在被迫離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配上的是夏碎小朋友一臉無害的笑。

  那是在國一升國二暑假發生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學院中的蟬鳴像前一天在任務中聽到的一樣吵鬧,空蕩蕩的房間顯示著冰炎跟夏碎理所當然地沒有遵循醫囑,在醒來後就跑去出了任務。
  潺潺流水的聲音似乎還在耳畔迴響,新的挑戰已在眼前。
  冰炎與夏碎對視一眼,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在面具底下勾起唇角。
  這是,屬於他們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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