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那個人,像溪流。
將手放下去便感到水流冷冷清清地、緩慢地從掌心流過。與他熟悉地、大草原中的水源完全不一樣。
阿斯利安也不清楚自己是從甚麼時候開始注意起對方的。
跟她合作很愉快,不論是庚還是米可蕥都是很優秀的人員,配合起來沒甚麼問題,於是任務閒暇間也會多聊幾句,偶爾是校園、功課,有時是些任務經驗。庚比他大了幾歲,跟她聊天獲益非淺。
守世界裡乍看纖細可力氣非凡的人很多,最有名的就是精靈一族。但是庚不同,她的力量與外表看起來一樣脆弱。即使如此,卻不代表她很柔弱。相反地,用著她的蛇眼與其他技能,庚在任務中從不需要別人去協助。
阿斯利安曾經為了練習,請庚對他施展過幾次蛇眼。
這種感覺很奇特,恍恍惚惚地眼中除了庚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彷彿只要庚說的話,他都應當遵循。試過幾次,無法掙脫。身為狩人擅於引導迷途者的他,在那片刻間只覺得庚才是那盞明燈,而自己是受引領的迷途者。
他覺得有些奇怪,去找了別人試驗,果然那感覺並不相同。
對別人的蛇眼,當然他也未必得以掙脫,但那樣的感覺只是迷惑,如同處在一片迷霧之中,舉目所見,一片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
沒有那盞明燈。
他去查找了許多資料後,才看到了那麼一句「若施術者為受術者心怡之人,則蛇眼如人魚歌聲,乃真正惑人之眼。所聽聞者被吸引向前,不能自已。」
他對此有瞬間茫然。
身邊不是沒有同學在談戀愛,他也不認為自己特別遲鈍。誰喜歡誰、誰跟誰鬧彆扭、誰喜歡自己,他不只能看出來,也偶爾會適時地介入讓他們順利或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所以,如果他真的喜歡上了誰──阿斯利安對著書微妙地苦笑了笑──他怎麼會不知道?
於是下一次他見到她時,特別留心了自己。
尋常地對話跟討論、合作,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哪裡不對勁。欣賞是必然的,但喜歡?阿斯利安搔了搔頭,覺得實在沒有。猶豫這樣的事情太過拖沓,他決定直接向對方詢問清楚。
「我知道學弟你看的那篇文獻。」庚聽完後笑著對他說,「那篇內容後來有人反駁,認為心怡或許相關,但更可能是天性中的差異。這個論點有許多支持者。」
接著就蛇眼施展後會出現的反應,他們進行了一番討論。
談話結束後兩人各自去準備自己接下來要負責的部分,阿斯利安心裡有些豁然開朗。
他人緣好,不是沒被告白過,但疑似喜歡人是第一次,現在發現誤會了,覺得有些奇怪但又鬆了一口氣。
他佈好自己附近的陷阱,躲到一邊,看著庚站到討論好的定點等待獵物上門。這一次的任務目標不好追捕,他是特意請了擁有蛇眼的庚來幫忙。
結果等獵物出現時,庚動也沒動只抬眼一看,獵物瞬間停頓,根本沒有他陷阱出場的餘地。
庚施展蛇眼時,眼睛顏色會呈現出一種濃稠地、眩人地綠光,他所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
庚臉上掛著一如既往地、內斂又充滿自信的微笑,風將她的長髮微微吹起,身上穿著的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出任務的白色蕾絲洋裝與高跟涼鞋。
──而任務目標正趴在她面前。
她注意到他的視線,對著他,揚手揮了揮,眼中濃墨盡退、臉上自信微歛,溫柔上湧。
──那模樣像澗流從指縫間流走,像水滴輕觸臉頰。
那一刻,阿斯利安突然地,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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