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朦朧夜。
即使已進入了夏日，山上的夜晚卻依然是水霧瀰漫，或許正因如此，藥師寺夏碎才會選擇到這裡來的。
略低的嗓音在空盪的山頭響起。
「那傢伙寧願我幫她過教師節。」
清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夏碎並沒有轉身去看。
「聽說女生通常不喜歡被叫老，看來即使是董事也不例外呢。」
「大概吧。」
「舅舅他一直叫我回去呢。」
「那你不回去？」
「我想母親不會介意的。」
「是嗎？」
「嗯，不會的。」
稀稀疏疏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但夏碎還是沒有回頭。
「以前母親曾教我剪紙康乃馨，所以過母親節時我都會剪很多黏成卡片給她。不過我的手不巧，剪的很難看。」
「我會跟我父親一起用花串成花冠，但通常最後都是我父親在戴。」
「聽說母親每張卡片都留著，但都跟著她一起走了。」
「我母親會把花壓成壓花書籤，大概還在哪本她看到一半的書裡吧。」
「冰炎，你還記得多少？」
「不多。」頓了頓，「但也不少。」
「是嗎……」
終於，夏碎轉頭望向已經坐到自己身旁的冰炎，臉上帶著一貫的笑容。
「冰炎，你說，我們這樣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同病相憐？」
「或許吧。」
「那也不錯呢。」
「對了，冰炎你會串花環啊？」
「嗯，會。」
「那你教我吧，我不會。」
等回過神來，冰炎實在不懂為何他們會花了整整兩個小時串花環。
看對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很難想像就在不久前，他的背影看起來就像要融入夜色一般的哀戚。
「好了！舅舅、阿姨、孫婆婆……嗯，都有了。」
露出笑容，夏碎隨手畫起傳送陣，把做好的花還送了出去。
「冰炎呢？要送嗎？」
「送誰？」冰炎皺眉，有股不祥預感。
「當然是董事們囉，難得做了，不送不覺得可惜嗎？」
「不要。」
「我想想，緊急手冊裡有寫董事們的連絡方式，陣形應該要……」
「夏碎！」
「雖然我覺得你自己送會比較好，不過我想他們不會介意我代勞的。」
「我沒有要送！」
「冰炎……」那一天第一次，夏碎露出了染有哀傷的表情，「我以為你懂。」
「……」
深呼吸，而後嘆氣，冰炎接過了筆，「我自己畫。」
「嗯。」
夏碎最終還是回去了，回到藥師寺家。
沒有驚動任何人，直接走到那熟悉的地方。
並沒有恭敬的跪拜，也沒有插花、燒香，只是簡單的把花環放到石碑上面。
而後靠著石碑，在心底低低的唸著。
「這次是花環，這個是我第一個作品喔，母親。」
「我加入公會了，也有了搭檔，精靈族與獸族混血的冰炎，不過這不是他的名字，我想我總有一天會知道吧？到時再來偷偷告訴您。他是一個，相當溫柔的人。」
「學院很有趣，所以我最近很少回來，很抱歉不能常來看您。」
「對了，您應該會想知道千冬歲吧？好像也入學院了吧？我不清楚。下次再查看看。」
「舅舅一如往常，老是挨秋人罵。不過最近好像有更常被罵的趨勢，總是來跟我訴苦，應該也常向您訴苦吧？」
「母親我……」
「我很想念您。」閉上雙眼，他在心中認真的說，「非常想念您。要是您還在，戴上花環一定很美。」
「我知道這樣很沒志氣，但還是覺得要是您還在就好了。」
「不過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他強忍淚水，露出微笑，「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母親，祝您母親節快樂。」唯有這句，夏碎輕聲道出。
而後快速的擦乾眼淚，又啟動陣法離去。
沒發現遠處有兩道身影從頭到尾都沉默的看著他。
「不追嗎？主人？」穿著華麗的少女面無表情的詢問身旁藥師寺家的最高領導人。
「不了。」男人雙眼輕闔，「讓他去吧，他總要自己走過大姊離去的痛。」
既沒有人可以代替，也沒有人可全然理解。
即使已過數年，夏碎對母親之死仍無法忘懷，這一點身為舅舅的他相當清楚，卻無能為力。也只能在這種時候，多給一些空間。
那一年，藥師寺夏碎十三歲。
自從六歲母親死後，第一次流淚。
2013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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