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彌亞望著眼前「時間的銀河」的景象,心情有種說不出的複雜。他既希望可以遇見一個人,卻又覺得若是沒遇上也好。
如此多愁善感的情緒對他而言相當罕見,然而當他人在這裡時,這樣的心情卻又似乎理所當然。
沒有了第一次走路時的迅速果決,即使路徑一樣刻劃在腦子裡,颯彌亞卻花了更多的時間在走,每一個腳步都走得格外的重。第一次之後,他又來過這裡兩次,每一次都是如此,而他從來沒有再見過對方。
「這個世界很小」他曾如此感嘆,然而之後他卻再也說不出這句話。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連自己也不確定這些腳步中是否含有某種期待。
然後,他看見了那條熟悉的背影。
比起上次見面,對方透明了許多,彷彿眨眼間就會消散於這時間的銀河之中。
直到這一剎那颯彌亞才清楚明白,即使見到的只是時間的記憶、即使見面了也可能無話可說,即使──這樣的見面不僅不能代表甚麼,甚至只是分離的開始,他還是如此期待可以見到對方。
公會的任務不是非他不可,只是看到要前來此處時,他總會理所當然的取走任務。
颯彌亞沒有如上次見面時一樣呼喚對方,反而靜靜往對方走去。
近到只有一步的距離時,他抬起了手,想要像過去無數次一樣拍上對方的肩,隨意地問一句「你在看甚麼?」,但手卻穿透了對方。
來不及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驚訝,對方的記憶已經竄入腦海。
他看到「他」手持著黑色的刀,毫不猶豫地向「自己」砍過來,而「自己」也迅速地用鞭子打偏了「他」的刀,如此反覆,沒多久後「他」卻衝向了另一個人,接著,「自己」的身上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傷口。
整個過程只有短短幾秒,但一開始明明身體還沒受傷時就能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反而最後身上出現了致命傷時,心情卻平靜了許多。
他抬頭,眼前的人對著他苦笑。
「我沒有打算讓你看到這個的,冰炎。」
颯彌亞無話可說。
甚至無法告訴對方他不是有意去看,只是緊張到忘記自己已經觸碰不到對方。
「快點離開吧,不然『它們』要過來了,精靈也不是萬能的。」夏碎對他笑著說,「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幫我帶張小亭那時的照片吧。」
然而說完這句話之後的夏碎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又往他湊近了幾步,雙手像是捧著他的臉一樣的放在他臉旁,臉跟臉靠的極近。
「不要太在意,欠我的你早還了。」那雙透明的眼看著他,「不要到那麼老了才開始斤斤計較,會被學生們笑話的,冰炎。」
「我才沒……」反駁到一半他才感到自己的行為可笑,只好狠狠瞪了對方一眼,「不要故意扯開話題,夏碎!」
颯彌亞曾經以為自己會有很多話想說,即使他從來就不多話。
但見到夏碎時,那些字句都成了多餘。
他可以為了剛剛的畫面跟夏碎說「對不起」,也可以告訴夏碎「我想你」,但最後他發現自己需要做的、想要做的都只有同一件事情。
他虛空抱住了那個幻影。
夏碎似乎回抱了他,也或許沒有,畢竟他並未再次看到夏碎的記憶。
然後,夏碎消失了。
他無法肯定,這是否最後一次。
他走回該有的路,腦海中那段屬於夏碎的記憶不時晃過,然後心跳就會加快到一種令他陌生的頻率。但接著又會想起對方說的那句「不要那麼老了才開始斤斤計較」,痛苦的感覺便隨之消失,剩下的只有啼笑皆非。
那個藥師寺夏碎……
最了解他,也是他最了解的人。
就像「冰炎」那名字一樣,屬於他的時間很短,屬於他的回憶卻很深刻。
深刻到,足以令他懷念一輩子。
「所以,你有記得帶小亭的照片吧,冰炎?」
2014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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